后来我想,我真正需要的其实并不是“很多朋友”,而是人与人之间一种深入的连接。我嚎啕大哭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失去她,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,我觉得她真的很像我的亲姐姐,从小我一直觉得姐姐更喜欢妹妹而不是我,这一点像是来自原生家庭的创伤,即使后来我明白姐姐是很爱我的。在社区里的连接唤起了我记忆的一部分,我的眼泪也是为自己而流的。
对我来说,在数字游民社区短暂居住的时光,像是“开启了第二个童年”。
我家里经济条件一般,童年感受到的物质比较匮乏,父母虽然理解尊重我,但可能没有办法给予太多支撑,所以我从小就学会努力、要强,去“卷”学习成绩,没有很纯粹地去发展过兴趣爱好。比如我喜欢拍照,但让父母给我买个照相机,在小时候的我看来是不可想象的,我也不会提这种要求。
所以在数字游民社区的生活,(仿佛)我在长大后重新“过得像个小孩子”,体验了那种单纯率性、自由自在的状态,这弥补了我曾经缺失的那部分,活出了我没有活过的那个部分。
我记得,在大理,那是正月十六或者十七的晚上,我突然想去看洱海月。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说“最近洱海月圆了,很漂亮”,后来传着传着,不停地有人加入进来,最后整个社区的人(十几个)都一起出发了,说走就走,成了一个车队。我们骑着电动车,一路上放着张杰的《看月亮爬上来》。那是如此浪漫的回忆。

思思拍的DNA社区。
体验过数字游民的生活之后,我发现自己很擅长、也很习惯在社区的状态。不过我可能并不接受“不断游动”,还是渴望在一个地方相对稳定地待2-3个月,找到一个有归属感的小圈子,建立更深的连接。
今年我毕业了,(在选择工作这件事上),我希望能从工作中获得意义感和价值感,我想和人形成深度的交互与连接,以及发挥我的长处。
我并不完全排斥996,找过很多广告和互联网的工作,今年春招,我认真地投过两三百份简历,但今年人员配置计划缩减,连人力的岗位都很“卷”,我之前有过一段大厂人力的实习,都无法让我拿到一个心仪的offer。
之前我在上海的高中实习过一段时间,发现虽然教高中语文和考研辅导看似都是文学相关,但无论授课内容、授课目标还有和学生的交互方式都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在学校里教书,首要的就是要完成学校交给你的任务,为了“出成绩”,还要应付一些思政工作,让老师很疲累。
我做考研辅导,自由发挥的空间比较大,考研的题目可能不需要一个标准答案,而是更注重文学素养的展示。我也会经常给学生做拓展,和学生聊文学、聊我们真正感兴趣的话题。
在数字游民社区,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工作和自我本身可以互相补充、互相启发。今年四月份,我笃定了自己要成为数字游民。
“‘游’是去远方,‘民’是回归到个人价值的实现”
讲述人:大力,27岁,在大理醒院居住2个月
我在广告行业工作,2022年4月,我刚好换了份工作,要从杭州来上海,但上海封控,公司允许居家办公,我被迫做了2个月的数字游民。
当时我在大理线上入职,所有工作都挪到了线上,作息就是按照上班时间,早十晚七。
那时候大理有共识社区、共居空间。我早上10点会下楼去院子里的工位办公,制定每天的计划、发邮件、处理一些比较急的事情。我住的共识社区一楼有一排工位,正对着我们的小院,大家白天会一起在这里办公,有做web3、导演、留学咨询的。下午我会找个咖啡馆作为工位。

大力在醒院的工位。
18、19点结束工作的时候天还是亮的,我一般就直接去洱海边玩飞盘,骑车过去只需要10分钟,或者和其他朋友一起玩,大理有很多社群(很多玩的方式)。
有天一个酒吧要歇业了,办了个派对,有很多音乐人,离我工作的咖啡馆非常近,我下班就直接过去,那天这个派对从下午一直(开)到凌晨三四点,各式各样的人都在一起玩。我发了朋友圈:夜生活,从下班10分钟后开始。

大力下班后参加派对活动,发了朋友圈:夜生活,从下班10分钟后开始。
数字游民脱离了原本的社会关系,抛弃了原来城市里的连接,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,一个最直面的问题就是孤独感,因为是悬浮在整个社会关系之外的,去和当地建立真实的连接需要时间。数字游民社区就是为了解决数字游民的孤独感和社会融入的问题,让数字游民能够快速融入一个新的地方。
在社区,你可以很快和别人熟络起来。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,比如说NCC流动性非常大,大部分(游民)只停留一到两个月左右。我们看似非常熟悉,但又不会长久地成为非常亲密的朋友。
大理相当于一个小镇,没有大城市的通勤成本。在大理有明显的感觉,一天能多两三个小时出来,且可以用很低的成本,迅速地亲近自然。在大城市下班回家换个衣服化个妆再去别的地方玩,至少要半个小时,但在数字游民聚居区,这些行动成本和通勤成本都非常低,生活质量会提高很多。
后来到上海工作后,我觉得我的工作,比如给品牌方的投放做咨询、制定策略,做社交媒体传播,是完全可以远程来做的。
这几年我每年都会用年假去大理。今年3月份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想上班,就离职了,在大理待了2周,正好在上海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岗位,当时想自己的积蓄还不够,于是又回去上班。不过做了3个月之后,我觉得还是算了,工资再高我也不要,我还是想做数字游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