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特等功
打跑了侵略者,严传梅又参加了淮海战役,任中原野战军第四纵队第十一旅直属解放大队第二连连长兼指导员。在百余天的战斗中,第二连伤亡严重,却始终保持着一个连的战斗力,甚至打垮了敌军一个营。他,立了特等功。
彼时,敌军主要配备美式武器装备,地上坦克轮番进攻,天上飞机俯冲扫射。而我军的装备大部分是落后的老式枪。战士们往瓶子里灌满汽油,再备好炸药,专朝坦克的铰链投掷,来砍断“铁乌龟”的“腿”;行军时刻注意隐蔽,来欺骗“空中堡垒”的“眼”……战士们虽绞尽脑汁,但敌我力量悬殊,我军伤亡很大。
一场硬仗下来,连队把俘虏集中起来教育。严传梅也不照本宣科,直接拿身边的战士当“教材”。许多战士都是解放区的农民,讲起自己翻身做了主人的经历。“我解放了,来当兵就是要让全国人民都解放!”
往往几番话,就说得俘虏们痛哭流涕,擦干眼泪,就说要加入共产党军队,要“报仇”。没有新军装,就扯个布条,写上部队、姓名,领上枪弹,立刻就上前线。
第十一旅属于主攻部队,战斗一旦打响就只能攻上去、不能撤下来,必须打到底。在战斗激烈的情况下,补充兵员、保持部队战斗力就异常重要。打双堆集战役时,严传梅任侦察连连长兼指导员,他的连去了约140人,最后“初始队伍”只剩下约10人。但靠着解放战士,依然撑起了一个连的战斗力,一直打到战役胜利。
严传梅荣膺特等功,并获得一枚宝贵的“人民功臣”奖章。
渡江战役中,作为侦察连连长的严传梅,让渡江战士们用双手划水,使船只加速通过江面,降低中弹风险。经此重要一役,侦察连未受大的损失,严传梅的军功簿上,又多了一张“大功”奖状。
严传梅的档案里,记载着13次军功,但大部分奖章、奖状,都因过长江时战马牺牲、跌入江中,随水而逝。自己抛头颅、洒热血拼来的荣誉“没了”,严传梅并不心疼。
“我是随时准备牺牲的人,哪还在乎奖章丢没丢呢?”
严传梅总说自己是“该死没死掉的”。双堆集战役中,一天半夜,战士们挖工事,严传梅让一个战士往战壕里面站,自己在最外面站岗。那位战士却把严传梅往里面护,还打趣说:就你不怕死啊?“‘怕死’对我们当兵的来说,是最侮辱人、最难听的一句话。”严传梅当时一听,只好连连说,“好好好,你来站岗”。
结果,突如其来的敌机扫射,击穿了那位战士的生命。“本来应该我死的。”严传梅喃喃地重复着。
“我的通讯员、司号员都救过我的命,自己却中弹牺牲。他们推开我、用胸脯挡住我时喊的‘危险’,是我听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。”严传梅又一次老泪盈眶,“我是战争的幸存者,我替战友们而活!”
戎马岁月
抗日战争时,严传梅经常一天吃不上一顿饭。淮海战役时反而吃得上饭,因为有“人民群众的全力支援”。
为老百姓打天下的共产党,得到老百姓的热烈支持与拥护。在严传梅的记忆中,还能看得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支前“板车大军”,听得到村庄里日夜响起的磨面声,闻得到烙饼香,“老百姓把饼包好,一刻不停送到前线来,饼到嘴边还是热乎乎的”。
“我们打胜仗,多亏了老百姓。人民就是江山,这话说得太对了!”这位老党员激动起来,“共产党永远不能忘了人民”。
由于“随时准备牺牲”,严传梅直到抗美援朝战争结束才结婚,妻子余从智当年是一名女炮兵。“后年就是我们结婚70周年了,今年是我们相识70周年。我们俩一直很好。”铁汉心中亦有浪漫柔情。
在20世纪50年代的金门炮战中,严传梅的腰椎断裂,医生嘱咐他“不能再到坑道里去”。打仗不到坑道里去?还准备活多久啊?严传梅这样想着,照样下坑道,落下终身风湿关节炎,并且再不能负重。
不久,已任团宣传教育股股长的严传梅,上级有意提拔其为政治部主任,当团级干部。严传梅诚恳地向组织说:不行。
“我有腰伤,不能负重。营级干部算是中层领导,直接面向基层战士,我不能身先士卒,怎么能行!”战功赫赫的英雄,说到这里满面羞惭。
1959年,严传梅不舍地脱下军装。转业时,能填报三个志愿,严传梅第一个写的是去新疆,因为“那里条件艰苦”;第二个写的是去河南平顶山,因为“那里有煤矿,能建设祖国”;第三个写的是服从分配。
组织考虑到余从智早已分配到武汉工作,将严传梅分配到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(后并入武汉大学)。严传梅修了“武”,又开始修“文”。
捐出积蓄
在武水,严传梅主持过政治工作,负责过干部审查,当过档案科科长;后来校部党支部改选,他被大家选为支部书记,三年困难时期,还抓过食堂工作。后来调任农田水利工程系党总支书记,他协调学校资源,为地方解决了水患问题,泽被至今。
无论在哪个战场、哪个岗位,无论面对什么样的“试卷”,严传梅都力争“得高分”。
而自己功绩斐然的军旅生涯,随着仅存的军功状,一起被严传梅尘封在皮箱中,对妻子儿女也绝口不提。直到2020年病情一度恶化,严传梅才将皮箱托付给儿女:“这是我一生的纪念。”
只留下“纪念”,不留下钱??这位一双80元的皮鞋穿了十几年、和老伴旅游只住过一次三星级酒店就嫌“太奢侈”的老干部,给老伴留下生活费后,为武汉抗疫捐出3万元,又嘱咐儿女把其余全部积蓄交给党组织。
说到捐款,老人反而很惭愧,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够了。“这些钱,就是一点点心意,不知怎么,被大家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