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喜欢金庸,研究生期间他写了本《点评金庸》,十分畅销,甚至得到了金庸本人的夸赞:“施先生指出了我的小说中有很多中国传统民间的因素,从民间的智慧中得到好处。有些问题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过,他指出我就感到佩服。”毕业时,施爱东得到留校任教的机会,意想不到的是,曾经文笔不被看好的他偏做了写作教研室主任。10年之后,他继续追求学术,负笈北上,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工作站深造后,最终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。
“最开始报考叶老师的研究生,老师其实没看上我。后来被他首肯,师弟师妹们都叫我令狐师兄。”回忆学术生涯,施爱东有些感慨,又说:“只要努力去做,坚持去做,人就能成点事。”
热爱民俗就是热爱生活
《环球人物》:有读者说,读完《中国龙的发明》这本书之后对中国龙的认识多了层历史的厚重感,您怎么看待这个评价?
施爱东:市面上,很多所谓“龙学家”做研究,都是结论先行,按自己的需求和口味去找相应的资料,有的还故意迎合一些喜欢鼓吹、渲染龙文化的读者,然后写篇文章、攒本书,这样其实非常容易。但这些作品往往对历史缺乏客观、全面、严谨的阐释。《中国龙的发明》是一本严肃的学术著作,里面关于鸦片战争到辛亥革命这段历史时期,龙文化遭遇西方列强羞辱的部分可能会让一部分人感到不舒服,其实一个民族和一个人一样,谁都愿意听吉祥话。但是一个民族要进步,就要让更多人去了解历史的前因后果,从而对未来的发展作出合理规划。
《环球人物》:许多具有强烈民族特色的文化在国际传播中,都有被误解的情况。这也是近些年大家呼吁中国龙修改译名的初衷,您对此是什么看法?
施爱东:我理解大家的出发点是好的。西方的“Dragon”外貌丑陋,代表邪恶,所以有人建议将中国龙译为“Loong”加以区别。这个生造的单词是在“Long”的基础上演化而来,读音与龙相似,词义与龙的形体特征相同。但我个人认为,叫“Dragon”还是“Loong”没什么根本性的影响。
1900年庚子事变,中国在西方媒体上的形象跌至低点,他们以丑陋的龙指代中国,比如美国漫画中的中国龙,总是与鸦片烟枪、瘟疫、辫子联系在一起。反观16—18世纪,“龙时尚”风靡欧洲:腓特烈大帝按照中国景观的审美风格,在波茨坦建了一所别院,将它命名为“龙居”;在伦敦,女人穿一件绣着龙纹图案的中国刺绣服装,会被认为是最摩登的贵妇。
可见,祥龙还是恶龙,崇龙抑或屠龙,不是由龙的名字决定的,而是由人的情感和态度决定的。我相信,今天的中国文明、开放,西方人不会因为龙在他们的文化里是恶的就讨厌中国龙。

电影《封神第一部》剧照。姜子牙(中)、杨戬(右)、哪吒都是民间文学中的经典形象。
《环球人物》:除了讲中国龙,近两年您还作为电影《封神三部曲》的开发顾问受到关注。从民俗学角度来看,大家为什么如此着迷于传统民间故事?
施爱东:当时导演乌尔善找到我,大家花了几天时间策划电影选题,我们商量要对《封神演义》原著情节进行重塑,如呈现妲己形象时抛开“女人祸水论”,塑造纣王一角时还原他作为“人”的复杂一面。事实证明这些改动是大家喜欢的。
《封神演义》有点儿像我们汉族的史诗,讲的是一个民族的征战问题。一直以来,民间文学、传统民俗文化就是巨大的IP宝库,它不是一个固定的文本,它本身是动态的,这种“动”就像一潭深水,任凭外面翻天覆地,水下依然波澜不惊,因为民俗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,民俗就是老百姓自发选择的生活方式,热爱民俗就是热爱生活。只要我们还在繁衍生息,民俗就永远有其生命力。